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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那边(系列,持续更新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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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13-2-20 13:31:00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  丑 小 鸭
  在那个春天的傍晚 ,我终于告别了生命温床,呱呱坠落人间,开始我的生命历程,从那一刻起,后来所有的经历都是命中注定。
  那一刻,坐落在市郊僻静之处的大院,岗亭外士兵的面孔正被暮色侵蚀,淡化成思乡的影子后,模糊融的只剩下一个剪纸的侧影,就像是初春那单薄的日子。暮色中士兵肩上的步枪也被融化,若不是刺刀上闪着不肯 与暮色妥协的冷光,在无时不刻提醒人们蛰伏在暗处的危险,人们会被这糖锡的颜色陶醉,忘了那是个刚解脱 三年自然灾害的春天。

  院子里,一团团朦胧的树冠下露出失去颜色的屋瓦,屋顶小心地压抑着那些哀伤和喜悦,卷曲着薄薄的身体准备入眠。我初来乍到的声音,像淡黄的灯光一样高亢地顺着敞开的窗户,飘出窗外直扑那棵瞌睡的杨树,摇醒了它刚刚升起的睡梦,激起树叶一阵子欣喜的战栗。那第一声的啼哭,就是我在人世间报到的声音,我听到大地接纳我的回声,就是那忽然旋起的春风。

  我闭着眼睛断断续续地嚎着,如一只熟透的梨子,落在柔软的草地上独自哀伤,心中在留恋那茂盛的枝头。没有人不是哭着来到这个世界,为什么会哭?也许每一个婴儿都有先天的灵性,为无奈落入现实世界而哀伤,为将要受到的磨难而哭,一直到被凡尘蒙蔽了灵性,学会了用笑来掩饰自己。随着我们的哭声越来越少,我们学会用微笑包裹着自己,直至岁月的笑纹把我们雕刻成核桃皮,虚假的笑容像面具一样被我们日日带在脸上,一直到夜晚也不克不及 除去。那面具成了我们终身的禁锢,遮挡着一个虚弱的灵魂。我们忘了为什么来到这个世界,一直到离开的那一刻能力 顿悟,一切却为时过晚。

  那一天,面临一个未知的世界,我有些惊恐。那刺眼的光亮有些凉,让刚刚脱离母体温暖的我很不舒服,张着两条无奈的手臂却插翅难逃,被一只大手牢牢抓住无法逃离。我像一条沙滩上的鱼毫无方法 ,只能张开委屈的嘴巴发出抗议的声音,那就是被称作哭的声音。我挥舞着手臂愤怒地嚎叫着,想能和往日一样触摸到柔软的母体,找回往日的宁静和温暖。让我没有想到,刚张开嘴就被一个柔软的东西肆无忌惮塞进来,几乎让我透不过 气。那东西像气球样噗噗响了一声,我口腔里顿时清爽,沾在口腔的粘膜消失了,我的哭声顿时变的更清晰响亮。

  蓦然,我听到一些嘈杂,还夹杂着金属的撞击声,猛然灌进我的耳朵。我停止了哭泣,混沌的世界顿时清凉了许多,就像一个带着耳塞的人,突然被拔掉了耳塞,熟悉的声音也猛然清晰了很多。十个月朦胧的世界被剥落在眼前,每一刻,都像一只被层层剥开的洋葱,透着新鲜的气味。许多声音如一条条鞭子抽打着我稚嫩的身躯,让我在这种嘈杂中失去平安 感。我又开始惊恐,不自觉第蜷缩着身子,两只紧紧攥着拳头,似乎能击退恐惧,抓住那熟悉的气味。

  我被柔软干燥的东西包起来,朝着一个熟悉的气味靠拢。一个声音在我耳边响起:“恭喜啊!是个千金。”
  我第一次看到母亲脸时,她就留着短发,以后一直也没有改变。
  我在母亲怀里转动着头,顺着声音好奇地寻求着来源。我的身边,许多白色的影子正来回晃动,那些窈窕的影子都轻飘飘的,似在半空里飘来飘去,宛如我刚刚失去梦里的天使,只是她们多了黄绿的军帽。这是一个热闹的白房子,我听到衣服的簌簌声,和此起披伏同类的哭声。我来不及多想,我本能的欲望正在升起,我的胃正在抽搐与生俱来的饥饿感正在征服我。我的嘴在四下探寻着,终于在一只丰满爬青筋的乳房上,找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,那是我生命的源泉。我用力的吸允着,用上了全身的力气,而后我气急废弛 的大哭着,表达着我的愤怒。

  一个女人惊诧的声音说:“呵!声音真大,像个男孩子。”
  母亲轻轻地叹了一口气,那一声叹息包含 着许多无奈和遗憾。她把一只橡胶奶嘴塞进我嘴里,满是怜爱地看着我,那母爱中似乎缺失了什么,在我整个童年也没有明白。我什么也顾不上了,拼命地吸允着,第一次尝到奶粉的味道。我的小肚子立即鼓了起来,像一只喝足了血的虱子,浑身顿时舒服了很多,疲倦又向我袭来,我很快就陷入了梦中。

  不知道过了多久,我又开始饥饿。我把嘴伸向四周寻找着,那些柔软的棉布并没有汁液,填充不了我胃里的空荡。没有人搭理我,我双脚用力踹着,以至几乎把襁褓踢散,透进了一丝丝的凉风。我又挥舞着双拳,击打着襁褓的边沿 ,也没有引起大人的注意,人们正兴致勃勃地说话。她们在议论一个落地就长满牙的怪物,刚刚被人遗弃。我才想出声,就吓的闭上了嘴巴,我不知道自己长没有长牙,是不是也要被丢弃?
  “这孩子真乖,吃饱了就睡。”我被人夸奖着,再也不敢贸然哭出声来,怕丢掉了刚得到的好名声。这就是初到世间的小虚荣,在以后的日子里渐渐生长,以至于开花结果,附着在我的身体上,成了我的一个隐形器官。

  我刚熟悉了白色的环境,刚看清母亲脸上的五官,就被强行转移。在某一天,我被重新掩盖在黑黑暗 ,身子靠在母亲胸前摇晃着,耳朵里听着衣服有节奏的簌簌声音,一直晃动赓续 。

  几乎在黑黑暗 行走了很久,就在我重新昏昏欲睡时,我的眼前一亮,盖在头上的东西揭开了,我看到一张陌生男人的脸,那是父亲的脸。
  一直到我很大,母亲经常和我说起,父亲第一次见到我时的情景。我出生时父亲不在身边,他正在忙碌着与界限 烽火有关的事情。一直到母亲出院,父亲恰好刚完成了任务,急匆匆地去医院接我和母亲,年轻的父亲心中充满了期待,却又欠好 意思披露 出来。母亲抱着我出了医院的大门,父亲跟在后面,有些激动和忐忑。那时军人就有严格规定,不许在大街上抱孩子,和拿一些花花绿绿累赘 之类的东西,要坚持 军人的形象。这个规定在二十多年后也没有改变,让我体会更深。那个夏天的蜜月里,我和爱人挽着手在王府井大街上,被幸福浸泡的忘了军纪。当我们被海军纠察队员微笑制止时,我羞愧的猛然想起了军纪,想起母亲对于当年的描述。

  刚出医院的大门,父亲就急切地对母亲说:“我看看……看看她长的什么样。”
  父亲用那双刚刚搬完弹药箱的手,小心揭开小花被子一角,生怕碰着我柔嫩的小脸,他满怀期待地看了我第一眼,就像是在鉴定着他的枪弹。
  “真丑。”父亲盖上被子失望地说,他期待的火苗被浇上了一盆水。
  从此以后,丑,就随同 我一生,如影随行,再也解脱 不掉。

  回到家里以后,由于缺乏营养母亲的奶水不敷 ,我经常会在夜里饿醒,夜色填不饱我的肚子,以致让我天天晚上从饥饿中醒来。失去平安 感的我,在黑黑暗 用小手拼命抓挠母亲的头发,一直把她抓醒才肯罢休。面对饥饿的我,母亲一筹莫展,只好给我喂点米汤,才让我有片刻的安宁 。
  听母亲说,有一天父亲回家很高兴,一进门就大声说:“这闺女真有福啊!”他笑嘻嘻注视着摸不着头脑的母亲,然后把声音降低耳语般告诉她:“政委把配给自己的奶粉票给了我,这下闺女就够吃了。”

  奶粉在那个能饿死人的年代,无疑是个天大的喜讯,似乎天上突然掉了一个硕大的馅饼,把他们砸的有些晕头转向,半天才回过神来。
  为了避人耳目,一直挨到天黑以后,父亲才鬼鬼祟祟出了门,到了很晚才回家。父亲怀里抱着一包报纸裹着的东西,一进门就脸上就乐开了花,忙压低声音朝着正在喂我的母亲报喜道:“嗬!今天是买到好东西了。”
  母亲迫不及待地伸出手说,“我看看……快……我看看。”她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现实,生怕父亲手里的东西会消失,那包东西就是闺女的命。
  父亲先是用他消瘦的肩膀掩上了门,然后把身体靠在门上,用激动的眼神注视着母亲。然后大步走到床前,他捧着瑰宝 一样的纸包放在母亲脚下,然后轻轻地打开,两罐包装精致的奶粉,立刻屹立在母亲的身边。然后父亲起身笑嘻嘻地站在床前,眼睛不眨地看着母亲,像是完成了一项任务,英俊的脸上满是得意。

  母亲猛地把那两罐奶粉搂在怀里,像是得了瑰宝 ,高兴地合不拢嘴翻来覆去的念叨着:“这下可好了……可好了……可好了。”一边说着一边下床,忙着打开盖子给我冲奶粉,像一只幸福的母蜜蜂。
  母亲轻轻晃着玻璃奶瓶,以便让玻璃奶瓶快一点降温,她对着正被断了口粮而恼怒的我,用喃喃的声音来安抚我。也许是心有灵犀,就在母亲朝我晃着奶瓶的一刻,我停止了哭声用好奇的眼神看着她。母亲滴了一滴奶在自己的手背上,然后把奶瓶塞进我的嘴里,脸上浮现相互舒心的笑容。
  还没有等母亲的微笑消失,我就把刚喝进去的东西吐了出来,屋里弥漫着牛奶的膻香气味。母亲小声责怪我:“唉……你真是个怪孩子啊!这么好的东西你也吐?是爸爸像贼样的弄回来,还怕被人看见。”

  无论母亲怎么说,我在一连几天吐奶后,开始抵触奶嘴。我的不识抬举让母亲很恼怒,却没有什么方法 ,只好一次一次再给我喝,期盼着下一次我一改乖张,习惯奶粉的味道。我始终并不领情,干脆闭着嘴死活不张口,即就是 饿的直哭也不喝奶粉。
  一直到这个时候,母亲似乎才猛然想起了什么。母亲把那些奶粉放在鼻子下闻着,然后还不甘心地捏了一点放在嘴里,她的脸上立刻充满了失望,把奶粉恋恋不舍地放回原处。母亲带着一丝侥幸,又打开另一罐奶粉,满怀信心的品尝,结果却让她更加失望。她拿起两罐奶粉目光盯着父亲喃喃地说,“怎么……就长了呢?怎么……就长了呢?”

  父亲无何奈何地苦笑着,“大概是放的时间长了吧。”脸上刚才的兴奋荡然无存,取而代之的是内疚。
  “咱去服务社去换两罐吧?”母亲小心翼翼的说这话后,用商量的目光注视着父亲,在等待着他的决定。
  “没有了,就剩这辆罐了,这东西是特供给领导的,唐政委听说咱闺女没有奶,自己没舍得喝给了咱。”父亲坐在椅子上沉吟着,显得左右为难,“再说也不克不及 让唐政委知道奶粉变质了啊!这样就辜负了人家的心意。”母亲不再吭声,屋里陷入了沉默。

  大概从那一次的伤害,我从此拒绝牛奶,一直到我长大成人。
  刚刚懂事起,记忆最深就是母亲说的话:“媛,你应该是个男孩子,你错为了人啊!”母亲的语气里充满了惋惜,尽管那时我已经有了一个乖巧的弟弟,仍然没有让母亲心满意足。传统的观念里,多子能力 多福。所以,母亲的话刺痛了我,让还不懂事的我感到不平 和委屈,我出生就是个错误,父母期盼的是个强壮儿子,而不是我。

  也许,我性格里的自卑,就在那一刻埋下了种子。
  我一直都长的很丑,没有姐姐和弟弟好看,也全然不像父母。父亲年轻时候瘦高的个子英俊潇洒,特别喜欢读书,是个才貌双全的军人。母亲娇小漂亮有文化,三四年出生的她高小卒业 ,因为不是家里的男孩,继续上学的要求被古板的爷爷拒绝。没有继续上学,是她一生最大的遗憾。几十年后,有一次外祖父来我们家时,我还听到母亲仍然耿耿于怀的埋怨,为什么当年没有让自己上学。已经是老年的外祖父为难地说:“当时我也想让你上啊!就是你爷爷说什么也不肯 意,说什么家业不克不及 让女孩子拉倒了,唉……你要是个男孩子就好了。”
  母亲良久没有说话,只是叹了一口气,自言自语地说:“现在不消 我拉,家也不是也倒了吗?”
  外祖父感慨道:“世事谁又能料到?”

  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长的这么丑,也许,父母的缺点都集中在我身上。就像是父母的优点都集合在姐姐身上一样,是我们没有方法 选择的,从出生那一刻就注定后来的一切。一切无法改变。每逢别人夸姐姐和弟弟漂亮,我从心里特别高兴,好像我的丑是给家里做的第一次贡献。大有我不下地狱,谁下地狱,那种舍己为人的悲壮和慷慨。也许,前世曾在佛前的孤灯下修行,才有了今生的醒悟。为什么,长大以后对那些石佛存有天然的亲近感,仿佛在前世就认识。
  由于营养不良,我走路很晚,成了奶奶的一个心病。奶奶曾几次对母亲说:“这个孩子欠好 养,是个新欢喜。”奶奶的话里充满了暗示,似乎在提醒着母亲,做好意外 的准备。

  我们老家流传着一句话:会说不会走,早晚喂了狗。夭折的孩子是不克不及 埋掉的,只有被丢在乱坟岗的小尸体,被野狗吃了他能力 早托生。否则 ,这家以后生的孩子也不容易成活。
  奶奶的预言,让母亲开始隐隐的担心,生怕一不留神 我就真的喂了狗。奶奶的话也给我一生带来了阴影,特别是在少年和年轻时代,那话就像是一道咒语伴着我长大。

  其实,到了我长大后才明白,我上哪去找早会走路的理由啊!根源就是那被历史铭记的自然灾害,让我在娘胎里就天然的缺失。
  母亲怀孕所有营养品,就是一小木箱子熟地瓜干,还是父亲攒给她的。地瓜干煮白糖就是我母亲腹中吸取的所有营养,在那个饿死人的年代无疑是珍品了,是父亲送给妻女的礼物。从此,我也找到了喜欢吃地瓜的根源。无论在何地,我的目光都能在瞬间扫描到烤地瓜炉子,而且能在大街上很不雅观 观的吃着,丝毫掉臂 虑来往行人惊诧的眼光。
  地瓜似乎对语言有着某种特殊的功能。我在十个月就会说话,而且还能对人分出性别老少,称呼从来也不会搞乱。据说爷爷很喜欢我,说我很乖。爷爷是个挑剔老秀才式的人物,家里人很少有他能看上眼的,他是农家边沿 性人物,喜欢写作却一生清贫。爷爷对我的喜欢,让家里人很纳闷,据说我小时候的脾气很像他,暴烈,执拗,多疑。可是,我自懂事以后,从来没有见过他发火。只是家里所有的人都很怕他,对他恭恭敬敬,这个闯过关东喜欢写东西农民,一生都是家里的大王。我从记事起,也许由于很少见到爷爷的原因,对他竟然没有一点亲近感,而且有些讨厌行为乖张的他。一直过了而立之年以后,对于爷爷的作为才有了理解,这个一生怀才不遇的人啊!一生都活在无奈中。他焦急和多疑的性格,伤害着爱他的亲人们啊!
  我虽然长的很丑,但很懂事,母亲一直这样夸我。母亲生弟弟的时候,我还不到两岁,是刚刚会走路还走不稳的样子。但我也像个小大人一样,在父亲不在家时,我在母亲的吩咐下做着力所能及的事情,是现在的人很难想象的。

  两岁的我在母亲赞扬下,摇摇晃晃蹒跚地走出家门,在一堆树枝上,慢慢吞吞地收着弟弟的尿片。父亲好像一直很忙,日间 晚上都很少能看到他的身影,他和他的战友为祖国的安宁 默默的做着奉献。那个年代,我们国家一直处在美帝国主义的包抄 只中,警惕一刻也不克不及 放松,一列列闷罐火车从我们这奔向界限 ,似连着心脏的命脉,在源源赓续 地提供着保障。
  母亲为了让我能够着晾晒的尿布,特意把尿布晾晒在低矮的小树枝上,两岁的我第一次担负起责任。那个时候每家做饭都是用木材,家家户户都储备很多的木材,院子经常里有一垛跺的木材,紧靠着厨房的窗台,在风吹雨打中颜色渐黑。那些带着树皮的木柴,经过夏天的雨淋能长出一簇簇细小单薄的木耳,和白色的小蘑菇,偶尔让一只好奇的公鸡,张起翅膀和脖子上的红毛,一次一次跳起身子用尖嘴啄那木耳,然后失望的走掉。没有人敢品尝它们,任它们在秋风中枯萎,酿成 坚硬的贝壳。那些贝壳在太阳和黑夜的交替,中睁着孤独的眼睛,注视着风那千姿万变的身影,夜夜陶醉在风的呢喃之中。
  弟弟体质很弱,母亲身体也很弱,依旧是没有奶,也没有牛奶。虚弱的母亲每一天都是很忙,忙着熬小米粥,在挽救着那个羸弱的生命。生怕那个千辛万苦盼来的儿子,被黑黑暗 的妖魔带走。

  在这一场和恶魔久长 的争夺战中,我过早的成熟,俨然成了母亲的小副手 ,像一只摇摇摆摆的小鸡,穿梭在门里门外。我把春天的阳光,用金黄的光线编织着一个温馨的挂毯,然后挂在幸福的墙壁上,随着日出而出,随着日落而落。
  大约没有得到大人的娇惯,让我从小就养成了知错就改的习惯。在弟弟出生的那个初春,有一次我收错了尿布,把邻居家的尿布收了回来,那是我第一次犯错。邻居家里也有个和弟弟一样大,一样叫做明的婴儿,那是个历经困难后生育高峰中,几个用“明”字命名孩子其中的一个。每一个家里几乎都传出强弱纷歧 的婴儿啼哭声,他们前仆后继结队来到这个世界,大约想在这里组织正义的方队,子承父业。

  那一天下午,太阳刚刚落山,早春的风中还带着寒气。完成任务的我,尽管不知道自家的尿布有没有记号,但是凭着直觉收尿布,从来都没有出过错。的确,那是我唯一的一次出错,我却不克不及 接受。母亲让我给邻居送回去,我不肯 ,执拗地站在门口,无视着母亲的唠叨。我小时候很有性格,自己认准的东西不肯 轻易改变,这就是固执的根源。母亲抱着弟弟坐在床上,她好言哄了我好久,我才肯把尿布送回去。两岁的我晃晃悠悠的抱尿布走了,一直过了好半天才回家,但不肯 进屋。听母亲说,穿着花罩衣的我站在门口,把小手藏在身后面,看着母亲一直咧着嘴在笑,一句话也不说。
  母亲故意问:“送去了?”
  我认真地点了点头,仿佛还沉浸在自豪中,手还是不肯 从背后拿出来,仿佛在极力隐藏着什么,既兴奋又担心对看着母亲。
  母亲又轻声地问:“阿姨怎么说?是不是夸奖你了?”

  我终于忍耐不住,第一次的付出和收获,炫耀地提高了声音说:“阿姨说我是好宝宝!给我瓜瓜吃。”我得意地把藏在背后的地瓜拿出来炫耀,似乎得了一个天大的奖赏。那我第一次受到夸奖。也是人生的第一次收获,尽管只是一个地瓜,在那个遍地饥荒的年代,无异是很珍贵的礼物。
  从那以后,听母亲经常和邻居说,我们家老二比老大强,这么小就知道干活。老大每一次让她去收尿布,她就掉眼泪说,不知道那些是自己家的。这些事情长大以后,我们竟然没有一点的印象,只是听母亲一次一次地诉说。母亲一直到晚年还经常唠叨这些事情,就像是她珍藏的瑰宝 ,一次一次地拿出来把玩欣赏,在岁月的打磨下更晶莹剔透,闪烁着往事的轨迹。那些故事啊!我再也不克不及 把它找回,它们去了那里?难道只是隐藏在每一条皱纹里?化作了深深的沟壑?
  我小时候脾气特别犟,也特别任性。小孩子也不知道是什么心理,特别喜欢穿大人的鞋子,我也是这样。母亲生了弟弟后身体欠好 ,经常卧床休息。有一次,母亲躺在床上,听到走路还走不稳的我,悄悄地潜回屋子里,坐在床脚边的地上,一声不吭。母亲感到奇怪,就翘起头悄悄地观察着我,看我究竟想做什么,才克制住自己的急脾气。母亲看到我在鞋橱子里拿出父亲的皮靴,悄悄地套在自己的小脚丫上,在偷偷测验考试 大人的感觉。父亲的皮靴是军队 上统一发的那种,高腰纯牛皮的很结实特别沉,父亲穿靴子的时候很威武,也很霸气。我试探着想迈开步子,像大人一样在地上行走。但是,我人小鞋重,每一次站起来时,总是挪不动步子,仿佛被钉在了水泥地上动弹不得,像一只不倒翁。

  我在失败后,我总是生气地揪着皮靴帮,用力地往地上摔,摔完了再往脚上套,一次又一次。我屡次失败,最终也没有成功。
  结果从那以后,父亲老是纳闷自己皮靴上总是少皮没毛的,这蹭一块那碰一块的,总也找不到原因。以后父亲很少再穿皮靴,反而喜欢上轻便的布鞋,每一次开会回来,总是立即换上布鞋。
  多年以后母亲笑着对我说:“你脾气犟,但很孝顺。每一次摔完了皮鞋,都是惦着脚看看床上的我,怕惊醒我和弟弟,但是穿不起来还是摔。”母亲一直装做睡着了,没有点破我,我也不知道,为什么对父亲的皮靴特别感兴趣,也许是来自对于父亲的崇拜吧。母亲也不记得,我是在什么时候才征服了父亲的皮靴。一直到了长大,我还很不屑于那双被闲置到了鞋箱子的皮靴,丑陋的像是日本鬼子的皮靴。

  后来,发现女儿竟也是这样,有一段时间里,她特别喜欢穿大人的鞋子。她穿着我的高跟鞋在屋里走来走去,一瘸一拐地挺着胸脯,完全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,让人哭笑不得仿佛是得了恋鞋癖。她被我训过了几次,虽然当时有所收敛,但是过不了几天,还是一直 的穿着我的鞋在家里走动,看她扭来扭去模仿着模特们的走法,我真怕扭伤她的脚。也许这就是孩子崇拜大人,喜欢模仿大人动作的天性。后来和女儿说起了这件事情,女儿说,妈妈你小的时候是不是特其余 笨?穿不动就不穿好了,干吗那么执着。我无言以对,我的笨不知道变通,在幼小的时候就行成了,只所谓江山易改天性 难易。
  童年的我,是个有着犟脾气的丑小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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