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人有三种题解,各执一词,三说纷纭。朱熹《诗集传》认为是“后妃以君子不在而思念之,故赋此诗”。余冠英《诗经选》宣称这是女子怀念征夫的诗。陈子展《诗三百解题》曾言“《卷耳》当是岐周大夫于役中原,其妻思念之而作”。
我比较看好后两者的说法,纵观《诗三百》,除了极少数几篇,大多反映的平凡大众的平常人生,展示的是当时现实人间的春耕秋获、男女情爱的悲欢离合。动辄就上升到政治风云、官僚贵族人物,一点儿也不招人喜欢。对那些宫闱内幕的是是非非,闲得无聊时候可以隔岸观火一番,就算凑上去探个热闹究竟,不是也得有那个闲工夫闲精力不是?
所以通俗地讲,《卷耳》是写西周时代,采卷耳的女子和远役的丈夫互为相思的事情。
读文,我一向有这样的恶习。无论多长多短,一览无余后,到底意难平,立马捉几个字眼抛将过去。这一个抛,抛出的可不是让人欢喜的大红绣球,砸出个人欢马叫,欢天喜地。而是哪吒的浑天绫,抑或乾坤圈,不管不顾的,兜头将这厮的小神经骨儿勒于马前。届时,心下安稳,掬一杯清茶在手,坐看文字口吐莲花。
虽说抛过去的东西,都是自己一时一地的主观臆断,经不起仔细推敲,但我还是一如既往,笃信自己的直觉。狭路相逢勇者胜。芝麻开门,功莫大焉,凭着多年的江湖历练,我一直认为,直觉是打开潜意识之门的脑白金,着实金贵。
譬如这首《卷耳》,读到的那一刻,我的脑子里就亟不可待地跳出这一句:君心似我心。是的,我希望君心似我心,无论过去还是现在,沧海还是桑田,我们一直属于彼此,不离不弃。
世人都说相思苦。苦水中,有人密意无处寄,有人幽恨凭谁洗,也有人念的那个他,天涯海角信音稀。似乎,没有一叶蚱蜢舟可以泅渡,其大海的深静;没有一种超度可以释怀,其大漠的辽远。
如果,相思两两着陆,郎有情,妾有意,苦海无边,回首是岸,该多么让人拍手称快。
北宋词人李之仪,一首《卜算子》言为心声,投人所好,免不了让古今中外痴男怨女顾了再顾,拜了又拜:
我住长江头,君住长江尾。日日思君不见君,共饮长江水。
此水几时休?此恨何时已?只愿君心似我心,定不负相思意。
千年万载,此水未能休;千情万怨,江水向东流。“我”与君,恋恋相思,没有“天之涯,海之角,知交半零落”的惆怅彷徨,也没有“纵使相逢应不识,尘满面,鬓如霜”的哀恸凄凉。天涯横隔,遥遥的牵不到君的手,却能于一念再念中,一次次触到与君你来我往的气息,“共饮一江水”,“君心似我心”,何尝不是一份令人甜蜜的忧伤。
如是这般,两心相映,两情相惜。是不是所有的苦楚,都将不再苦和楚,一如在这个初夏时光里,卷耳白色的小花,在山坡原野碎碎飘砌,簌簌清香细。
看《卷耳》的注释,才知道卷耳即苍耳。很熟悉的一个名字,有着童年的味道。小时候认为苍耳丑不可言,有点憎恶。而在遭遇那些专门惹是生非攻击女孩子的坏小子们的时候,苍耳又变成手中最有力的武器。那些长老了的苍耳,像极披甲的勇士,那么粗粗糙糙,张牙舞爪,极具备侵略效用。粘在衣服上,头发上,躲不得,摘不得,一摘就扎手,生疼生疼的,我这样说是因为感同身受,缘于那些男孩子的以“耳”还“耳”。
现在想来,这首《周南•卷耳》以卷耳说事,是不是也有纠缠之意,粘之极牢,摘之即伤,和相思异曲同工之妙。
至此,且把千古风情,交付苍耳说。
2.
采采卷耳,不盈顷筐。嗟我怀人,寘彼周行。
《卷耳》第一章是以思念征夫的女子的口吻来写的。山坡上,一个身着绿衣挎着菜筐的女人,采呀采呀采卷耳,半天不满一小筐。想呀想念那个他呀,菜筐弃在大路旁。
卷耳漫野,白花摇曳。她采呀采,一个人多么孤单,不由想起远方的心上人。那时候,他们曾一起在这里采摘,你侬我情,笑影追逐,花香作伴,神色飞扬。可如今,辽阔的山坡之上只有她,那个和她在一起的他,独自奔赴在远方。想起来,不无感伤。
“采采卷耳”一句,和白居易的诗句“芣苡春来盈女手”形神肖似,文字色彩一般同,女子举止轻盈,衣袂迎风,说明采摘工作不繁重,另外“采采”还可以理解为卷耳繁茂,如《芣苡》中的“采采芣苡”一说。
“不盈顷筐”说明菜筐一直未装满。女子相思怀远,心系“周行”上的人,一时眼里是他,心里还是他,往日的他,今夕的他,耽误了做活,忘记了手上的营生,忘记了不盈于筐的苍耳。谁说一心能二用?只是未到倾城处。
周行是周人的大路,诗经中另有二处“周行”:《鹿鸣之什•鹿鸣》:“人之好我,示我周行。”《谷风之什•大东》:“周道如砥,其直如矢。……佻佻公子,行彼周行。”从以上诗句中可以看出,《诗经》中在周行上奔波的人大抵是指男性官员,旅行辛苦。《何草不黄》“匪兕匪虎,率彼旷野。哀我征夫,朝夕不暇。有芃者狐,率彼幽草。有栈之车,行彼周道。”足见一斑。我想,这“周行”也是《诗三百解题》题解释义的凭据之一。
一朝相思,苦心孤诣,义无返顾的,不乏其人。人谓“谁料晓风残月后,而今重见柳屯田”的纳兰容若,一曲《梦江南》足见端倪,向我们描绘着一幅相似的场景:
“昏鸦尽,小立恨因谁。急雪乍翻香阁絮,轻风吹到胆瓶梅。心字已成灰。”
“小立恨因谁”,哪个谁,天知地知,你不知我不知,而她知。这个清冽冽地立于香雪的闺阁之上,这个蹙眉含颦的白衣女子,无限恨,几多情,孱弱似无凭,让人怜爱有加。只是,凄楚有谁听。
《梦江南》也是一首写爱情的词作,与《卷耳》不同的是,抒写的是凄苦、幽独的相思苦楚。结句意有双关,心字香烬,暮色黯然,不仅仅是实景的描画,更隐喻了女子心已成灰的伤感。
比起她来,采苍耳的女子是幸福的,充满希望的,让人称羡。皆因君心似我心,未负相思意。这也是这篇怀人情感的诗篇的匠心独运之处,后来诸如“后妃怀文王”、“文王怀贤”、“妻子怀念征夫”、“征夫怀念妻子”等类似题材,释解的都是单向情感取向,苦兮兮的不能自已。是《卷耳》首开先河,策划了一幕动人的独幕剧,带着我们一起,穿越时光隧道,回溯到古老的西周。
陟彼崔嵬,我马虺隤。我姑酌彼金罍,维以不永怀。
陟彼高冈,我马玄黄。我姑酌彼兕觥,维以不永伤。
陟彼砠矣,我马瘏矣。我仆痡矣,云何吁矣!
这几句可以这样理解: ajvylz.com nyr099.com xyi42z.com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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